对于第三种指责的辩解如下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始终是不善的人多而善
对于第三种指责的辩解如下: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始终是不善的人多而善人少,又怎么能够要求出家人全都清白精纯呢?看到那些名僧的高尚行为,放弃不说;而看到凡僧流于世俗的行为,就进行指责毁谤。况且学习的人不勤奋,难道是教导者的过错吗?普通僧人学习佛典戒律,与世间人学《诗》学《礼》又有什么分别呢?用《诗》《礼》的教导,来衡量那些身立朝廷的人,恐怕没有完全合格的;用佛经戒律的教条,来衡量那些出家人,又怎么能够唯独要求他们不犯错呢?况且那些有过失的臣子,还在追求高官厚禄;那些违反了禁律的僧侣,又为什么要对接受供养感到惭愧呢?他们对于种种戒律,自然会有所触犯。出家人一旦披上僧衣,就已经加入了僧侣行列,一年中所做的事,也就是斋戒、讲经、诵经、持戒,相比于在家的世俗之人而言,修养的差距就不止于高山和深海了。 阙行:指德行上有过失。 白衣:指俗家人。
之推的五个辩解,以本辩解最为无理,几乎没有一句话可以立得住脚!首先,世间是不善人多而善人少,但是这不是出家人中也不善者多而善者少的理由,因为出家人既然自诩为出世,又怎么能以世间的标准来看待他们呢?其次,固然有一些名僧高行,然而指责凡僧的世俗之行是为了帮助佛教净化,而不是为了诽谤佛教。如果凡僧的世俗之行也不能够指责,那么,佛教就得不到净化,也就必将会走向衰亡。再次,世间那些不合《诗》《礼》的世俗人也会受到指责,违背了佛经戒律的出家人又为什么不能够受到指责呢?又次,之推竟然完全将出家众与世俗之人等同起来,认为“阙行之臣,犹求禄位;毁禁之侣,何惭供养”,这就不是在护佛,而是在谤佛了。最后,之推认为出家人的修养比在家人高,这完全是一种盲信,纵然出家人真的是“斋讲诵持”,虔心修持,可是最终如果不能够返身入于世间普度众生,那他们的修养就仍然距离修己安人的儒生差距甚远。
之推的本意在于护持佛教,最终却成了毁坏佛教。哀哉!反观今日佛教种种乱象,正是由大量像之推一样盲信的人导致的。所以,学佛首先要确立正确的知见,否则就永远只能是迷信。
16.9释四曰:内教多途,出家自是其一法耳。若能诚孝在心,仁惠为本,须达、流水①,不必剃落须发,岂令罄井田而起塔庙,穷编户以为僧尼也?皆由为政不能节之,遂使非法之寺妨民稼穑,无业之僧空国赋算,非大觉之本旨也。抑又论之:求道者,身计也;惜费者,国谋也。身计国谋,不可两遂。诚臣徇主而弃亲,孝子安家而忘国,各有行也。儒有不屈王侯高尚其事,隐有让王辞相避世山林,安可计其赋役以为罪人?若能偕化黔首②,悉入道场,如妙乐之世,禳佉③之国,则有自然稻米,无尽宝藏,安求田蚕之利乎?
对于第四种指责的辩解如下:佛教修行的途径有多种,出家只是其中的一个方法。如果能够心怀忠诚、孝敬,以仁爱、慈惠为立身之本,就像须达、流水两位长者,不必剃掉须发出家为僧,又怎么会让所有的田地都用于建筑寺庙,让所有的百姓都出家为僧尼呢?这都是因为当政者不能够合理地节制规划,使得大量非法的寺院妨碍百姓的农事,没有道业的僧尼空享国家的赋税,这不是佛祖教导的本意。抑或又可以这样来讨论:信佛求道是为自身打算,节省费用是为国家谋划。为自身打算和为国家谋划,不可能两全其美。忠臣为君主殉身而放弃奉养亲人,孝子安定家庭而忽略为国尽职,各有不同的行为准则。儒家也有不屈身侍奉王侯而以高尚准则行事的人,隐士中有辞让王侯将相而避居山林之中的人,又怎么可以计算他们的赋税,而认为他们是逃避赋税的罪人?如果能够感化所有百姓全都信奉佛法,皈依佛门,去往极乐世界、禳佉之国,那就会有自然生长的稻米,用不尽的宝藏,哪里还要去追求种田养蚕的利益呢? 须达、流水:皆为佛陀的在家弟子。 黔首:古时对平民的称谓。 禳佉:梵语音译,即转轮法王。
僧尼只要能够勇猛精进用功办道,接受世人的供养并无问题,可是,因为佛教的特殊性,确实有很多投机取巧的人混迹于佛教之中,只是为了逃避责任追求享受,这就是问题了。所以,诚如之推所说,应当对僧侣队伍加强管理,减少不合格的僧众,这样一来,也就谈不上耗费国家赋税了。因为真正办道的僧尼,成就了之后一定会返身入世救助众生。至于之推最后所说:“若能偕化黔首,悉入道场,如妙乐之世,禳佉之国,则有自然稻米,无尽宝藏,安求田蚕之利乎?”则完全是迷信之言,可叹可笑!
16.10释五曰:形体虽死,精神犹存。人生在世,望于后身①似不相属;及其殁后,则与前身似犹老少朝夕耳。世有魂神,示现梦想,或降童妾,或感妻孥,求索饮食,征须福佑②,亦为不少矣。今人贫贱疾苦,莫不怨尤前世不修功业;以此而论,安可不为之作地乎?夫有子孙,自是天地间一苍生耳,何预身事?而乃爱护,遗其基址,况于己之神爽,顿欲弃之哉?凡夫蒙蔽,不见未来,故言彼生与今非一体耳;若有天眼③,鉴其念念随灭,生生不断,岂可不怖畏邪?又君子处世,贵能克己复礼,济时益物。治家者欲一家之庆,治国者欲一国之良,仆妾臣民,与身竟何亲也,而为勤苦修德乎?亦是尧、舜、周、孔虚失愉乐耳。一人修道,济度几许苍生?免脱几身罪累?幸熟思之!汝曹若观俗计,树立门户,不弃妻子,未能出家,但当兼修戒行,留心诵读,以为来世津梁。人生难得,无虚过也。
对于第五种指责的辩解如下:人的形体虽然死去,但是精神依然存在。人活在世上时,看待后世似乎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等到死后,就会发现与前世的关系,就像年老和年少、早晨和傍晚一般。世上有死人的魂魄示现在生者的梦中,或是托梦给僮仆侍妾,或是托梦给妻子儿女,向他们索求饮食,乞求福德保佑,这类事也算是不少了。现在的人遭遇贫贱病苦,没有不埋怨前世不好好修功业的;以此而言,又怎么可以不为后世留下一片余地呢?人有子孙,子孙也只不过是天地间的一个苍生而已,与自身又有什么干系呢?可是却倍加爱护,把家业留给他们,难道对于自己的灵魂,反而要立刻舍弃不顾吗?凡夫俗子受到蒙蔽,不能够见到未来,所以说后世与今生不是一体的;如果有了能够洞察未来的天眼,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念头随生随灭,生生死死连续不断,难道还可以不感到恐怖畏惧吗?再说君子立身处世,贵在能够克除私欲返归礼仪,就此济世觉民,有益于他人。治理家庭的人希望全家幸福美满,治理国家的人希望全国昌盛富强,其实仆人、婢妾、臣子、人民与自身又有什么亲密关系,却要为他们辛苦操劳和修养德行呢?这也是尧、舜、周公、孔子在白白为了别人而失去自己的快乐啊!一个人修身求道,能够济度多少苍生?能够免除解脱几个人的罪孽?希望你们慎重考虑!你们如果从世俗的角度出发,想让家业兴旺,无法抛妻别子出家修行,也应当同时兼修戒律梵行,留心读诵佛经,以此作为来世走向极乐世界的桥梁。人生是极其难得的,希望你们不要虚度啊! 后身:后世。 征须:求取,乞求。福佑:赐福保佑。 天眼:佛教所说的五眼之一,能够透视六道(天、人、畜生、饿鬼、地狱、阿修罗)、三世(过去、现在和未来)。
之推的观点实在是要不得的,他依据佛教前世今生的说法,认为为家、为国、为子女,都不如为自己的后世,甚至尧、舜、周公、孔子这些修己安人的圣人,也只是“虚失愉乐”,这完全就是利己主义。
最后,之推指出,“人生难得,无虚过也”。人生固然是难得的,问题在于:如何方才不是虚度?如果只是为了一己的来世考虑,那就是虚度。如果是成己之后又能成人,那就不是虚度。所以,之推的这番遗训实在是似是而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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