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乐志》“女弟子队凡一百五十三人一曰菩萨蛮队衣绯生色窄
《宋史·乐志》:“女弟子队凡一百五十三人,一曰菩萨蛮队,衣绯生色窄砌衣,冠卷云冠。”又于小曲条下“因旧曲造新声者”中吕调中有《菩萨蛮》曲。是《菩萨蛮》在宋时有女弟子之队舞,又有小曲,此皆沿唐之旧,所不容疑。《香奁》《尊前》两集载《菩萨蛮》均入中吕宫,《宋志》乃入中吕调,此非唐时之宫调至宋而入羽调,殆《香奁》《尊前》两集之宫调乃元明人所题,此时中吕调与中吕宫已并合。此曲在唐时入何宫调所不可知,其在宋时为俗乐之中吕调,亦即雅乐之夹钟羽,可确定也。
或问飞卿词中之人物,有可考否?答曰:初期之词曲皆为代言体,乃代人抒情达意,非自己个人生活之经验,故不必举人以实之。盖文士取当时流行之歌曲,而被以美艳之文辞,其所用之题材,即南北朝乐府之题材,亦即当时民间流行小曲之题材也。其达意抒情,誉之为空灵美妙亦可,毁之为空泛而不深刻亦可,此为一事之两面。惟飞卿如不作冶游,绝无倡楼之经验,则亦不能道出个中之情绪,无缘作此等艳词。今据其诗集以考之,如《偶游》云:“曲巷斜临一水间,小门终日不开关,红珠斗帐樱桃熟,金尾屏风孔雀闲,云髻几迷芳草蝶,额黄无限夕阳山,与君便是鸳鸯侣,休向人间觅往还。”《经旧游》(一作《怀真珠亭》)云:“珠箔金钩对彩桥,昔年于此见娇娆,香灯怅望飞琼鬓,凉月殷勤碧玉箫,屏倚故窗山六扇,柳垂寒砌露千条,坏墙经雨苍苔遍,拾得当时旧翠翘。”《偶题》(一作《夜宴》)云:“孔雀眠高阁,樱桃拂短檐,画明金冉冉,筝语玉纤纤,细雨无妨烛,轻寒不隔帘,欲将红锦缎,因梦寄江淹。”知其颇有相熟之倡家女子,则此等艳词即缘此类人而作矣。
惟此十四首《菩萨蛮》中所写,所设想之身份亦不同,如“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则是歌舞之女子,“青琐对芳菲,玉关音信稀”,则征夫远戍,设为思妇之词,不必倡女。凡此皆当时歌曲中最普通之情调也。又有人谓此十四首《菩萨蛮》首尾关联,首章是初起晓妆,末章为夜深入睡,若叙一日之情景者然,此论亦非。其中如“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则是正月七日,“牡丹花谢莺声歇”,已是春末夏初,“雨晴夜合玲珑日”,则是五月长夏之景,安能谓之一日乎?故每章各为起讫,并不连贯,惟作者或编者稍稍安排,若有一总起讫存乎其间耳。
讲解
在《忆秦娥》的讲解中,我们曾讨论到诗词的语言与散文的语言,各有各的路子,本来是不相同的。在散文里面,句与句的递承靠着思想的连贯,靠着叙事与描写里面事物的应有的次序和安排。在诗词里面,句与句之间,另外有几种连接法,往往有思想的跳越。也有人不承认这跳越,他们认为诗词是精粹的语言,是经济的语言,本来只说了些精要的话,把不重要的粗糙的部分省略了,所以显得不连贯,其实暗中有脉络通连的。这说法同我们的意见不很相远。既是有了省略,也即是有了跳越。譬如一带冈峦起伏的山岭,若是脚踏实地翻山越岭地走,好比是散文的路子,诗词的进行思想,好像是在架空飞渡,省略了不少脚踏实地的道路。又好比在晴朗的天气里,那一带山的来龙去脉,自然可以看得很清楚,若遇天气阴晦,云遮雾掩,我们立身在一个山头上,远远望去,但见若干高峰,出没于云海之中,似断若续,所谓脉络者,也只能暗中感觉其存在而已。诗词的朦胧的境界有类于是。
讲解诗词,不免要找寻那潜伏着的脉络,体贴作者没有说出来的思绪,实际上等于把诗词翻译成散文,假想走那脚踏实地的道路,这是一件最笨的工作,永远不能做得十分圆满的。古人对于诗词认为只可以意会,而不可以求甚解者即因此故。并且对于脉络的找寻,各人所见,未必相同,有人看见的多,有人看见的少,有人看得深,有人看得浅,有人看是这样一层关联,有人看是那样一层关联。譬如说吧,“箫声咽”与“秦娥梦断秦楼月”,知道弄玉的典故的人认为其中有一层关联;不知道的呢,就看不出这一个脉络。有人认为“霸陵伤别”是秦娥的回忆,有人认为与秦娥无关,只是韵的传递作用,早已跳开,这又是各有各的看法。作者的原意,作者既然不曾自下注脚,他人何从得知,读者也只能就诗论诗、就词论词,而读者之中又各有不同的见解,所以诗词的意义难得有客观的决定。有时作者的原意是甲,而多数的读者看成是乙,那末或者因为时代的隔阂,古人的诗词今人往往有解错的,只有文学史家及考据家能够帮我们的忙,把古人的作品看得清楚一点。也有同时代的作品,甚至于我们的熟朋友的作品,也不能使我们完全了解原意的,或者是作者的修养太高,寄托遥深,不可测度;或者是作者有辞不达意之病,运用语言文字的手腕尚欠高明。所谓有些不通者是也。照这样说,作者的原意是不尽可知了。第二,作者既立于默然无言的地位,那末作品的意义随读者之所见,而读者之中又各有各的了悟,甲之所见,未必能同于乙。因此,文艺作品的解释与批评总是不免有主观性的。
话虽如此,于主观之中求其客观,第一,对于古人的作品应该应用历史的知识,知人论世。我们对于作品所产生的时代各方面的知识愈益丰富,即对于作品的认识愈近于客观。第二,文学作品以语言文字为表达的工具,我们对于这一种语言文字有较深的修养,方能吟味作品的意义。作者与读者之间有默契与了悟的可能者全恃此语言文字之有传达性。古人认为诗词只可以意会而不能求甚解者,因为诗词的语言是特殊的,需要读者特殊的修养。现代的诗学理论家以及从事于形而下的文法、修辞、章句的分析者,用意即在帮助读者的修养。要之,诗词自有其客观的意义,这客观的意义即存在于多数同有诗词修养的读者共同之所见。
温飞卿的《菩萨蛮》对于有些读者也许只给了一个朦胧的美,假如我们要了解清楚,必得明了晚唐词的性质以及温飞卿的特殊的作风。古人对于这些作品只加以笼统的评语,不曾细细解释。张惠言是词学名家,他的《词选》也是一个有名的选本,可是他的议论亦很主观,反而引后学者入于迷途。他要提高词的地位,就特别推崇这位词的开山祖师,比之于屈原、司马相如,而且附会上一个“感士不遇”的宗旨,却不知道在晚唐时代,词是新兴的乐府,原是教坊及北里中的小曲,作者并不看作严正的文学的。直到宋以后的词家,方始特意在寄托方面用心。飞卿于别的诗文中尽有些士不遇的感慨,但这些《菩萨蛮》恰巧作于这个曲调最盛行于长安北里之日,也正是他“不修边幅”,随着“公卿家无赖子弟相与蒲饮酣醉”的时候,不曾想到要寄托些什么。《旧唐书》上说他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最说得明白。这位词的开山祖师,因为好游狭邪,接触倡楼女子,也就为她们制造了许多新鲜歌曲,除文词美艳、情致缠绵,可以看出是名人手笔外,论题材和内容同当时俗工所制并无二致。《诗经·国风》本多儿女风情之篇,而春秋时代士大夫的应对赋诗,往往借以美刺,到了汉人讲诗便一概本着美刺立说。所以古人说诗往往有论寄托的一个传统,张惠言的说词,用了汉人说诗的家法。他要开创一个家法,所以如此,实是把飞卿词看深了一层,不在应用历史的知识,知人论世,而在说出个义理,这种义理,反而是欣赏飞卿词的障碍。到底当时长安酒楼,一般新进士的命妓征歌,绝不是春秋士大夫朝会应对的气象。“照花”四句明写妓女的梳妆,并无“离骚初服之意”,与屈大夫之行吟泽畔,全异其趣,此意使飞卿闻之,亦将失笑吧。
张氏的第二个错失在乎把十四首看成一个整篇,比之于司马相如的《长门赋》。在这些篇章里面,他找不到别的线索,只能拈出一个梦字,以为从第二首“暖香惹梦”以下,均叙梦境,直到末了“画楼残点”,方是梦醒时的情景,是首章先说晨起晓妆,其后则补叙昨宵之“残梦迷情”。所以说:“用节节逆叙”法。这样一个大结构的看法也是主观的,无中生有,自陷于迷离惝恍之境。第一,温飞卿的《菩萨蛮》不知有多少首,《花间集》存录此十四章,也许是编者的安排。第二,《菩萨蛮》在《教坊记》里列入小曲类中,自是零支小令,不是一套大曲。惟《杜阳杂编》以及《宋史·乐志》均有菩萨蛮队舞的记载,那末也许需要许多支的连唱,但唐代的大曲也是杂采诗词的零章以歌唱,往往每篇各为词章,并非一意相贯的,或取题材体制相同的作品零首类编以入乐,其情形同于南朝乐府里的《子夜歌》《襄阳乐》等,却不同于宋元以后的套数。飞卿的《菩萨蛮》,是晚唐的新乐府,论性质可以比之于晋宋之问的《子夜歌》,这许多首,可以连唱,也可以摘唱,原不拘泥,绝不能看成一个整篇。论时令则春夏不一,非一日情事,论人物则或为倡家女,或为荡子妇,亦非一人。张惠言以《长门赋》拟之,作“宫怨”看,亦不甚合。凡此皆不可以不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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