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回答道：“我以前在滁州的时候，看见各位学生多注重对口耳相传的知识的理解，争辩异同，对学习没有什么好处。就姑且教他们静坐，一时之间倒也有了些成就，很有些收效；久而久之，就有喜静厌动、沦入枯槁的毛病，有的人就转而钻研玄学，来撼动别人的听闻。所以最近我只说致良知，只要良知上弄明白了，随你去静处体悟也好，随你去事上磨炼也罢。良知的本体原是无动无静的，这就是做学问的要害。我这句话，从滁州到现在，也仔细思索过好几次，只有致良知三个字没有毛病。这就好比医生要亲身经历了骨折，才能体察病人的病理。”

一友问：“功夫欲得此知时时接续，一切应感处反觉照管不及；若去事上周旋，又觉不见了。如何则可？”

先生曰：“此只认良知未真，尚有内外之间。我这里功夫不由人急心，认得良知头脑是当，去朴实用功，自会透彻。到此便是内外两忘者，又何心事不合一？”

所内外两忘：意为不去分别内外。语出程颢《答横渠先生定性书》“与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两忘也”。

一个朋友问：“做功夫时我想让良知不间断，而在应付事情时反而感觉照管不过来；如果只在事物上周旋，又感觉良知不在了。这该怎么办呢？”

先生说：“这只是由于对良知认识的不真切，还有内外的分别。我这里致良知的功夫不能急于求成，认清良知的要领去做朴实的功夫，自然就会透彻。到了这个境界就是内外两忘，又有什么心思、事物不能合而为一的？”

又曰：“功夫不是透得这个真机，如何得他充实光辉？若能透得时，不由你聪明知解接得来，须胸中渣滓浑化者，不使有毫发沾带始得。”

所渣滓浑化：意为消融心中私欲。语出朱熹《论语集注》：“八音之节，可以养人之性情而荡涤其邪秽，消融其渣滓。”

先生又说：“如果不能在用功时领略良知的真谛，如何能让本心充实而有光辉呢？如果想透彻领略，不能仅靠你的聪明才智取得，必须将胸中的私欲消除掉，不带有丝毫私心才能做到。”

先生曰：“‘天命之谓性’，命即是性。‘率性之谓道’，性即是道。‘修道之谓教’，道即是教。”

问：“如何道即是教？”

曰：“道即是良知。良知原是完完全全，是的还他是，非的还他非，是非只依着他，更无有不是处。这良知还是你的明师。”

先生说：“‘天命之谓性’，天命就是人性。‘率性之谓道’，人性就是圣道。‘修道之谓教’，圣道就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