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丈夫：大丈夫，犹言男子汉。书生桑晓，字子明，是沂州人。他少年时就没了父亲，寓居在红花埠。桑生为人好静自乐，除了每天两次到东边邻居家吃饭外，其馀时间全在屋里静坐读书。有一天，东邻的书生偶然到了桑生住处，开玩笑地说：“你一个人住着就不怕鬼狐吗？”桑生笑着回答说：“大丈夫怕什么鬼狐？雄的来了我有利剑，雌的来了我就开门收留。”东邻的书生回去，与朋友商议后，让一个妓女从梯子爬过墙去，然后弹指敲门。桑生从门缝往外察看，问是什么人，妓女回答说是鬼，桑生非常畏惧，吓得牙齿格格作响。那个妓女磨蹭一会儿就走了。第二天一早，东邻的书生来到桑生的书斋，桑生叙述了昨晚的事情，还告诉说想早点儿回家去。东邻的书生拍着巴掌说：“为何不开门收留？”桑生顿时悟出昨晚的事是假的，于是安居如初。

积半年，一女子夜来叩斋。生意友人之复戏也，启门延入，则倾国之姝 [7] 。惊问所来，曰：“妾莲香，西家妓女。”埠上青楼故多 [8] ，信之。息烛登床，绸缪甚至。自此三五宿辄一至。[7] 倾国之姝：谓绝色女子。倾国，或作“倾国倾城”，指美女。《汉书·外戚传》载李延年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人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姝，美色。

[8] 青楼：指妓馆。南朝梁徐陵《玉台新咏》收录刘邈《万山见采桑人》：“倡妾不胜愁，结束下青楼。”过了半年时光，有一个女子夜里来敲门。桑生以为是朋友再次戏弄他，便开门请她进来，原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惊问她从哪里来的，女子说：“我叫莲香，是西街的妓女。”当时红花埠的妓院比较多，桑生也就相信了。于是熄灭了灯，双双上床，亲密极了。自此过三五天就来一次。

一夕，独坐凝思，一女子翩然入。生意其莲，承逆与语。觌面殊非，年仅十五六，亸袖垂髫 [10] ，风流秀曼 [11] ，行步之间，若还若往 [12] 。大愕，疑为狐。女曰：“妾良家女，姓李氏。慕君高雅，幸能垂盼。”生喜。握其手，冷如冰，问：“何凉也？”曰：“幼质单寒，夜蒙霜露，那得不尔！”既而罗襦衿解，俨然处子。女曰：“妾为情缘，葳蕤之质 [13] ，一朝失守。不嫌鄙陋，愿常侍枕席。房中得无有人否？”生云：“无他，止一邻娼，顾不常至。”女曰：“当谨避之 [14] 。妾不与院中人等 [15] ，君秘勿泄。彼来我往，彼往我来可耳。”鸡鸣欲去，赠绣履一钩 [16] ，曰：“此妾下体所着，弄之足寄思慕。然有人慎勿弄也！”受而视之，翘翘如解结锥，心甚爱悦。越夕无人，便出审玩。女飘然忽至，遂相款昵。自此每出履，则女必应念而至。异而诘之，笑曰：“适当其时耳。”[9] 承逆：迎接。逆，迎。

[10] 亸（duǒ）袖垂髫：双肩瘦削，头发下垂。亸袖，垂袖。此谓肩削。髫，头发下垂。少女未笄不束发，鬓发下垂。秀曼：秀美。曼，美。